作者 | 《财经》特派记者 金焱 发自华盛顿 编辑 | 苏琦
美国重要房价指数环比涨幅为一年最大，距离历史高点仅一步之遥。美国消费者信心在7月继续改善，而且超出预期，美国未来几个月内避免经济衰退的希望上升
2023年初，美国经济处于衰退边缘的预测充斥着媒体。日前美国全国商业经济学协会（NABE）的最新调查显示，绝大多数商业经济学家表示，美国未来12个月陷入衰退的可能性不超过50%。虽然经济学家最近几个月反复调整对经济衰退何时开始的预测，但NABE调查结果显示，许多人现在对发生经济衰退可能性的看法或许发生了根本性改变。
评级机构穆迪公司（Moody’s）旗下穆迪分析首席经济学家马克·赞迪（Mark Zandi）对《财经》记者说，美国经济衰退的风险依然很高。我认为现在到明年仍有三分之一的可能性。最严重的威胁是通胀持续居高不下，而美联储则继续加息以应对。如果联邦基金利率超过 6%，经济衰退的可能性就更大。
刺激这种情绪转变的因素之一是劳动力市场持续强势以及关键消费者价格指标回落。但对股民来说，他们不相信眼泪，更不相信衰退。自美股进入2023年后就一路走高。6月标普500指数脱离了自20世纪40年代以来最长的一轮熊市，目前已从底部攀升了27%。该指数目前徘徊在2022年4月以来的最高水平附近。
当地时间7月25日美股三大指数集体收涨，道琼斯指数收涨26.83点，涨幅0.08%，日线12连涨，报35438.07点；纳斯达克指数收涨85.69点，涨幅0.61%，报14144.56点；标普500指数收涨12.82点，涨幅0.28%，报4567.46点。美联储加息在即，以及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上调全球经济增长预期，都令美债收益率全线走高，且短端收益率升幅更大。对货币政策更敏感的两年期收益率最高涨7个基点至4.91%，接近两周高位。10年期基债收益率也一度涨7个基点至3.92%，至7月12日以来的近两周新高。道指连续12个交易日上涨，创下6年来最长连涨天数，追平了2017年初的纪录，突显了市场的稳定。如果下一个交易日股市继续上涨，将创下1987年以来最长的连涨纪录。
德意志银行的研究显示，自20世纪50年代初以来，美国每一次明显的通胀下降都伴随着经济衰退，每一次通胀下降都至少有一部分原因是美联储收紧政策。对股市而言的坏消息是：根据该行的研究，自20世纪40年代末以来的衰退中，标普500指数的中位数跌幅为24%。
对部分华尔街投资者来说，虽然衰退预期降低了，但警报并未完全解除。对另一部分投资者来说，他们看涨的热情一直没有消退。投资者几乎达成一致的是，美联储将在本周加息25个基点。他们关注的焦点是今后的形势发展：是否有迹象表明美联储官员预计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提高利率，甚至采取措施“吓退”股市。
经济学家和股民都随时关注美国经济是否处于衰退的边缘，但他们关注的指标有所不同。认为经济向好的一个指标是，消费者情绪指标全线反弹，信心指数升至两年高位。私营研究机构世界大型企业研究会(The Conference Board)当地时间7月25日表示，7月消费者信心指数从6月上修后的110.1上升至117.0。 在今年早些时候出现下降趋势之后，该指数的上升标志着第二个月的改善。7月的预期指数从6月的80.0升至88.3，表明消费者不再预期美国经济会出现衰退。
房地产市场是另一个指标。过去一年它是美国经济陷入衰退的少数几个领域之一。经济学家一直担心美国房地产市场的下滑将会溢出，并将美国整体经济推入衰退。但现在情况已然不同。美国5月标准普尔凯斯席勒（S&P/CS）全国房价指数经季调后环比上涨0.7%，为连续第四个月上涨。虽然同比来看，房价较去年5月仍下降0.5%，也高于4月时0.1%的同比降幅，但仅比去年6月的历史峰值低1%。美国5月20座大城市季调后房价指数环比上涨0.99%，创去年5月以来最大环比涨幅，高于预期的0.7%，4月前值为0.91%。20城房价同比下降1.7%，好于预期的下降2.35%，与4月时的年度降幅相同。
美国PNC金融服务集团经济学家对《财经》记者指出，由于美国经济强劲且美联储暗示可能结束加息周期，房地产市场在 2023 年上半年趋于稳定。新的乐观情绪和近期房价上涨可能会使美联储抑制通胀的任务变得更加复杂。住房通胀占CPI 篮子的近三分之一和核心CPI 篮子的五分之二，自2023年以来一直都保持在8%左右。强劲的房地产市场可能意味着美联储将不得不提高利率高于预期，或者将利率维持在较高水平更长的时间。鉴于抵押贷款利率的上升趋势和消费者负担能力下降，预计 2023 年下半年房地产市场活动将放缓，但随着美联储开始降低联邦基金利率，房地产市场活动将在 2024 年初复苏。
一些华尔街投资者相信美国正走在避免经济衰退的康庄大道上。摄《财经》记者金焱
新冠疫情期间，由于居家工作的灵活性、大众对空间的需求、人口由城市流向郊区、流动资金充裕、按揭利率低企、家庭财富突破新高等因素，美国房地产掀起热潮，全美房价暴涨超过40%。随后不久，2022年，抵押贷款利率从3%飙升至超过6%，导致房地产可负担性下降，从而带来了房价下行压力。另一方面，所谓的“锁定效应”加剧了现有房屋库存短缺，许多业主不愿意卖房和买新房，因为他们担心2%或3%的抵押贷款利率将变成6%至7%，这带来了房价上行压力。
从传统的经济衰退信号来看， 世界大型企业研究会日前表示，其编制的预测未来经济活动的领先经济指标已连续15个月下降，过去出现这种情况，美国经济一定会陷入衰退。这是该指数在2007年春季至2009年初期间连续下降以来最长一轮下降。美国经济曾在2007年12月陷入衰退，直到2009年6月才走出衰退。
此外，收益率曲线倒挂已经持续了近一年，这也是经济衰退的预兆。长期美国国债的收益率要高于短期国债，这是为利率上升或通胀加速的风险对投资者的补偿。而当长期国债的收益率低于短期国债收益率时，往往表明投资者认为美联储需要降息来重振经济。道琼斯市场数据(Dow Jones Market Data)显示，基准的10年期美国国债收益率已连续一年多低于2年期国债收益率，这是自1980年结束的倒挂期间以来持续时间最长的一次。银行贷款市场也出现了疲软的迹象。
一边是强烈的衰退信号，一边是经济仍然表示出弹性的信号，多位华尔街人士对《财经》记者解释说，现在美国经济这种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混乱有两种方式来解读：一种是滞后效应，就是衰退信号出现并不表示经济立刻衰退；另一种解读是，更重要的经济信号是就业市场、通胀指标等等，美联储也有能力在不引发经济衰退的情况下遏制通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