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纯利润2万元”，受访者向记者透露成为黄牛为其带来的回报。
记者丨姚倩 李想
编辑丨汪乃馨
“约不上”“拼手速”的九价HPV疫苗，催生了猖獗的黄牛市场。在社交媒体上“可约”“有苗”的字眼随处可见，一些求九价心切的年轻人轻易信以为真，本以为通过“代约”成功上岸，谁知早已卷入黄牛的骗局中。
一个月来，北京商报记者走访了数家医院，包含私立医疗机构、普通社区医院及部分公立医院，工作人员均表示HPV疫苗可预约，但是目前没有苗，需要等疾控中心调配。预约以后具体注射时间以医院通知为准。而在北京和睦家医院和北京明德医院，记者了解到私立医院表示疫苗库存充足，可做到“随约随打”，九价HPV疫苗三针价格在5100-5700元之间。
黄牛九价HPV疫苗形成了一条完整的利益链，尽管有一些人通过黄牛渠道抢到了九价HPV疫苗，但市场背后也暗藏诸多风险。在不少私立医院，虽然能够高价预约，其中“配货”和搭售现象也广受关注。
黄牛屡禁难止，依然是供需市场巨大的不平衡所致，而疫苗配发、资质等因素同样存在。中国批准上市的九价HPV疫苗产自美国制药商默沙东，国内由智飞生物独家代理，每年批签发量仅有数百万只，远远不能满足国内的需求量。
求苗心切误入骗局
迟迟预约不上九价HPV疫苗，湖北女大学生小琴（化名）和同学有些急了。在九价HPV疫苗扩龄前，九价HPV疫苗获批应用于16-26岁的女性。面对26岁的临界点，小琴于2022年10月在微博“HPV九价”超话中发帖表达了HPV九价预约难的问题，随即便有黄牛主动联系。
为了博得小琴的信任，黄牛向她展示个人身份证、社交媒体信息以及医院凭证等，最后获得了小琴的信任。小琴和同学分别向黄牛转了700元代约费，并收到了黄牛发来的武汉市第七医院的缴费和预约成功凭证。
随后，黄牛又向小琴表示，需要先付第一针费用1318元。小琴与同学付款后黄牛又向二人开据一张疫苗收据。直到迟迟打不上，小琴与同学才得知自己被骗了。在微博上，像小琴这样被骗的人还有很多。收费方面，有女孩被骗交纳了一针费用，也有女孩一并支付了三针的费用，单针价格在1300元左右。
受骗以后，小琴与同学向法院和公安机关提起诉讼，相关部门表示同一个黄牛已有六起相同案件。
北京商报记者加入与小琴相关的受骗的七个女孩的群聊中，发现这七个女孩的受骗经历相类似。黄牛先收取代约费用700-1000元，并提供相关城市的公立医院挂号信息。预约医院有济南市历城区妇幼保健计划生育服务中心、武汉市第七医院等公立医院和社区医院。
北京商报记者以预约疫苗的消费者身份向武汉市第七医院电话咨询，该医院表示疫苗接种只需电话预约，并没有代预约的服务。
对于在社交平台中代约疫苗受骗的现象，沈阳市皇姑区法院法律从业人员告诉北京商报记者，受害人与嫌疑人双方通过微博平台联系，嫌疑人骗取受害人信任后，双方在微信中进行转账后嫌疑人不能提供承诺的HPV疫苗相关事项，亦不提供退款，在行为上嫌疑人涉嫌诈骗。
上述从业人员还提到，关于微博、微信与医院这三方平台，其中微博平台已经进行了相关管控手段，但仍无法阻挡受害人的需求，一方面，微博平台可以增加提醒功能；另一方面受害人应当提高防骗意识。微信与医院两平台并不承担任何责任，双方通过微信转账是使用了微信所提供的基本功能，转账时亦有提醒，而医院在其中并未参与，显然不承担责任。
黄牛纯利2万元/月
众多黄牛混迹在微博“HPV”相关超话中，记者尝试一一联系这些账号，对方均表示可提供类似“代约”“代购”服务，但需要先交纳一定费用。
记者以打疫苗为由在微博中随机联系了三名黄牛，其中一名用小号私聊记者并表示自己大号被封。记者相继询问在北京市与其他城市接种疫苗代挂号费用。三名黄牛的代约价格相同，北京市及上海深圳等一线城市公立医院代约1000元，其他城市700元。
黄牛称其已查询可接种HPV疫苗的相关医院，北京朝阳区清华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华信医院保健科和左家庄社区医院显示有苗。在3月10日周五，黄牛向记者表示“北京市朝阳区左家庄社区医院四价九价有苗，周日上岸，周一下午打针，不限户籍”。
不过，记者随即走访了上述两家医院，医院均表示目前HPV疫苗可预约，但是目前没有苗，需要等疾控中心调配，预约以后具体注射时间以医院通知为准。并且左家庄社区医院医生叮嘱记者，疫苗什么时候有货是不确定的，只有一个线上小程序预约渠道在每周日晚8点，其他渠道都是假的。
在此之后记者走访了和平里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安定门社区卫生服务保健科、朝外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北京市海淀区妇幼保健院等医院，工作人员均向记者表示二价疫苗有国产现货，九价疫苗需要预约，预约形式有小程序、医院官方公众号等，具体注射时间不确定。
一针难求的九价HPV疫苗给了黄牛市场。北京商报记者以代理需求联系上了一位黄牛，该黄牛向记者推来了其上线，这位上线介绍称，成为黄牛的代理费有388元、888元和1888元不等，约成一单后，则可以分别提成200-300元、500-600元及1000元，全国各地都可以做，预约医院为官方放苗途径，代理费越高提成越多。缴纳代理费后，会有人教授如何引流找人，并培训具体话术。
“每月纯利润2万元”，该上线向记者透露成为黄牛为其带来的回报。
上述黄牛能否成功约上苗仍需打一个问号。不过，市场不乏有通过黄牛约上疫苗的消费者。一消费者称，实在约不上九价，便联系了黄牛，过了不久就在社区医院打上了第一针，社区医院的工作人员也知悉黄牛的存在，并对消费者表示，“都是签的一个黄牛”。九价HPV疫苗一针的费用正常在1300元，上述消费者打完三针共花费了6000多。
不仅是黄牛市场，一针难求也给医疗机构带来商机。早在2022年6月，微博健康医疗大V“六层楼先生”就发文称，“我才知道现在打HPV疫苗也要配货，就是你想打九价，必须要同时也购买其他种类的疫苗，比如戊肝疫苗啥的”。今年2月，“九价HPV疫苗现捆绑销售”再度引发关注。报道称，民营医院接种九价HPV疫苗，出现了捆绑销售“体检套餐”的乱象，普遍溢价约2000元。
九价为何难约
九价HPV到底有多难约？北京商报记者在3月12日晚8点进入左家庄社区医院小程序预约HPV疫苗，但刚放出来号，就已抢空。
为了了解市场上九价HPV疫苗是否都短缺的，北京商报记者以接种疫苗为由，在3月初向北京和睦家医院和北京明德医院等提供HPV疫苗注射的私立医院咨询，记者了解到私立医院表示疫苗库存充足，可做到“随约随打”，九价HPV疫苗三针价格在5100-5700元之间。北京和睦家医院工作人员向记者表示该医院的疫苗是正规渠道获取，向疾控中心申领得到，疫苗的程序和真实性是可靠的。
以北京和睦家医院为例，九价HPV疫苗现货接种佳达修的默沙东（美国进口）品牌，一共5104元，包含了1298元一针的三针费用和医生门诊诊费1135元和25元一次的接种服务费。同时医院也提供相关HPV检查。
北京商报记者同时走访了北京嘉禾妇儿医院、北京莱佛士医院、五洲妇儿医院等私立医院，医院均表示九价HPV目前有现货，并且在注射前会将包装盒拿给顾客扫码确认是否为正品。
在社区医院、公里医院，一针九价HPV疫苗的价格为1298元，算上挂号费，三针下来的价格不到4000元。
一家独大是市场紧缺的原因。北京商报记者致电北京市卫生服务热线，工作人员向记者表示九价HPV疫苗需要向默沙东进口，量少需求大。
内蒙古大学附属医院妇产科李医生在接受北京商报记者采访时表示，九价疫苗目前没有国产，都是靠进口，由于受到程序繁琐又要供需全球的原因导致九价疫苗预约难度增加。据了解，进口HPV疫苗需要经过中国海关的质量检验，确保产品符合中国的药品质量和安全标准，这些检验包括货物清关前的检验、海关的抽样检验和NMPA的审批。
“能打疫苗的正规机构较少，很多公立医院申请不下来打疫苗的资质，这个资质很多都在疫苗防保站和社区。”李医生补充称，医院申请接种HPV疫苗的资质需要符合《中华人民共和国疫苗管理法》《疫苗流通和预防接种管理条例》《预防接种工作规范》和各地方预防接种单位管理办法。
医疗战略咨询公司Latitude Health创始人赵衡认为，HPV供给不足的原因一方面是需求增长较快，另一方面是生产周期长且进口流程长，造成了供需错位。赵衡称，供需失衡能否缓解需要看后续国产化疫苗是否能跟上以及进口疫苗的产能能否进一步提高。
目前，国内涉及HPV疫苗企业主要包括智飞生物、万泰生物、沃森生物、康乐卫士以及瑞科生物等。其中智飞生物代理默沙东的四价和九价HPV疫苗产品，万泰生物则是国内第一家自主研发并已上市销售二价HPV疫苗的企业。
沃森生物在今年的3月刚刚获批上市自主研发的二价HPV疫苗，成为了国内第二家能够上市生产销售二价HPV疫苗的企业。不过，目前仍尚未有国产九价HPV疫苗上市。
针对HPV疫苗市场供货情况和市场格局等问题，北京商报记者对智飞生物、万泰生物、沃森生物等进行采访。截至发稿，未收到回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