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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 在芳野
文/孙虎林
清晨七点多，我挟着描写丰子恺师友交往的那本书走向渭河滩。自去年春天以来，还未在野外看过书。那一次，我看的是《三国演义》。一年过去了，又是春草芊芊，春花灼灼。三国故事早已忘却大半，忘不掉的，只有那野外阅读的逸趣。
渭河滩那片东西走向的林子，我来过不止一次了。每到周末，我总喜欢徜徉于此。恰逢一年里最为炫目美丽的季节，春天的诱惑自不待言。
温软的春风吹拂下，那两条形若飘带的柳林黄绿柔润，情意绵绵。行走其下，便有了某种身轻如燕的感觉。树下，盎然生长的青草茸茸绿绿。低矮女贞的树丛间，鲜黄耀眼的油菜花大块大块洇染开来，生动了这片原本寂静的河滩。于是，蝴蝶飞来了，斑鸠飞来了，甚至连一向喜欢僻静的野鸡也飞来了。春风依依，花香阵阵，鸟鸣声声，春光无限。这儿确实是个阅读的好地方。
那块古雅朴拙的石头还在。去年春天，我曾坐在它上面，津津有味地看威风凛凛的赵子龙在渭桥六战中将不可一世的曹操打得落花流水。今天，我捧读的却是充满禅意的弘一大师李叔同与缘缘堂主人丰子恺的心灵之约。在这个新美恬静的春日早晨，读着这样一本书，似乎与周围环境挺协调的。
耳听着春鸟或脆亮或悠远的啼声，吮吸着混杂着花香与草香的新鲜空气，我入神地阅读着。全然不管油菜花丛中翩然翻飞的蝴蝶，嘤嘤嗡嗡闹春的蜜蜂。身边柳絮如春雪般翩飞，不时粘在我翻动的书页间。这濛濛飞絮似乎太过多情，急于化身令人心仪的书签。只是它们未免过于飘逸灵动，难以坚实地站立于我的书页之中。但我记住了柳絮的婉约与缠绵，它们于无端中勾起了我轻淡的春愁与缥缈的情思。
多年以前，高考即将来临。那时，我总是与一二好友在早读时溜出校门，坐在田野上一处长满高大杨树的水渠边，双脚浸在清凌凌的水中放声朗读，背诵古文诗词、历史地理。身前身后，绿油油的玉米林望不到边。有时，读书读累了，我们也谈谈心。想着日渐逼近的大考，不可预测的命运，淡淡的忧郁便如这天边倏然而生的夏云缓缓上升。不过，野外晨读是最值得回味的高中生活。郁郁葱葱的田野上，有我放飞心灵的绿色小屋。以至于多年以后，我还对野外阅读钟情不已。真羡慕公园草坪边静坐石凳忘我阅读的年轻学子，他们有大把大把的时光可以支配，有大把大把的青春可以在随心所欲的阅读中恣意挥霍。曾经在小说《围城》里看到这么一句诗，“阅世长松下，读书秋树根”。我想，博雅鸿儒钱钟书先生一定知道它的出处。在此，我无意考证，只是深味这句诗的野逸与沧桑，浪漫与哲思。阅世、读书，青松、秋树，一样的参透造化，一样的深思笃学。原来，书不只属于书斋，它更属于苍茫大地，芳菲绿野，更宜于在这幕天席地的大自然中倾情阅读。
这时，我的脚边滚来一团雪球似的东西。抬眼一看，一只可爱的小狗悄悄来到身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目视片刻后，它便随着主人悄悄走了。我怜爱地看着它，为这不期而遇的造访。虽然它打断了我的阅读，但我心中却溢满了暖意。这春天，这河滩，这柳林，这鲜花，还有这小狗，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娟然美好。
河堤上的樱花开了，花团锦簇，若云似霞。柳荫下的我索性站了起来，手捧书本，踱着步子，边走边读。前边的景致也愈益幽美，引人入胜。真是风物宜人放眼量，花开时节读华章。我清楚，这个春天的早晨，因了野外阅读而有了别样的诗情画意。我将珍藏这书香馥郁的早晨，一如珍藏我钟爱的书籍。
2013年3月
孙虎林 陕西岐山人，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散文集《青春祭》《半生缘》。
